作者：阿赛尔
凯迪论坛·文化散论
2005年7月6日
我是游戏狂，自打小时候玩八位游戏机开始，迄今已经逾越20多载，且在此花钱无算，各种设备基本齐全，可谓是「骨灰级玩家」了。
俗话说得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作为一个玩家，自然玩游戏不可能瞎玩，加上年龄早就超过了少年时代，肯定会达到「带着思想玩」的境界的。有人说了：不就是玩个游戏么，你都老大不小了，还这么爱玩，本身就说明你这人够呛，不批评你不务正业就不错了；但你还狡辨什么「玩出思想」来，这不是瞎扯么？
你且别慌，听我乱扯一通，看看有没有道理，你再说话也不迟。打我上了凯迪以来，对历史政治这些玩艺儿感了兴趣，还真的对游戏认识大大不同了。比如，我就通过玩游戏，醒悟到了「专／制独／裁者大都弱智」这个道理。不信的话，就听俺说说。
电子游戏作为「第九艺术」（这是俺给她的封号，不具备公信力，呵呵），事实上已经成为当今时代人们文化消费中的重要产品，在英国和美国，都设有专门的部门来管理这个东东，并且作为跟电视、电影同等待遇的水平的。比如英国，就设有「音像制品管理委员会」，来专门对这个东东进行管理的（跟我们不同啊，你可别想歪了，人家设立这个是为了快速发展她，而不是为了弄死她的）。在电脑技术飞速进步的今天，西方世界对这种崭新的多媒体技术颇多青睐，很多的重要的投资商参与进来游戏的开发与发行工作，获利颇丰，比如索尼公司、美国微软等等，就是后起的电子游戏软件大鳄，年获利业绩十分惊人的。如此，就不可避免地在市场规则的影响下，推动电子游戏越来越走向精品化、人文化和哲学化。熟悉电子游戏的朋友，一定会理解我这个意思的。
这样的结果，必然会导致电子游戏产业涉猎人类社会的各个层面，当然也包括对历史和文化的反思。也正是通过这种反思，我才在电脑游戏中，体会到了「专制独裁者大都弱智」这个重要道理的。这在近期流行的几个策略类（SLG类）游戏中，表现得尤为突出。
比如欧洲出品的游戏大作《罗马：全面战争》这款游戏，就是如此的。这是一款以公元前270年到公元纪年前后为时间段的策略类游戏，讲述了历史上的罗马军团共和时期的对抗蛮族入侵和侵略其他文明国家的历史，游戏操作者作为某一个罗马军阀的首领，要在这200多年里统一罗马五十个城邦就算胜利了，于是，为了达成游戏目标，你不得不进行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军事上的行动，可谓是让人绞尽脑汁，心力憔悴。因为游戏如此设定，就必然会导致游戏者作为一个事实上的专制独裁者来计划性地进行游戏，这就让这场游戏，变成了一种虚拟的过「罗马皇帝瘾」的互动过程。
正是这个虚拟的「过足罗马皇帝瘾」过程，让我惊叹于游戏设计者的惊人才华，才让我体会到了为什么专制独裁者都是弱智这个道理的。
当然，游戏因为具有高度的真实性，很强的历史还原性，因此不可避免地会让游戏过程产生诸多恐怕连游戏设计者也无法控制的「随机事件」，这就让这场皇帝瘾变得真实而深刻。为了强大自己的力量，游戏者不得不以军事为中心来发展一切，政治、经济、文化、外交，全是为了打败别人这个唯一的目的而进行的。我们知道，这是非常真实的历史再现，在罗马共和时期，其实就是这样的过程的，并不同于后来的帝国时期的。于是，为了目的的需要，游戏者就要通过各种手段——正义的、卑鄙的、光明的、无耻的手段，来打倒别人，发展自己。为此，我曾经在游戏中培养了大约40名超级刺客，四处暗杀，连元老院里面的重要人物，都让我这样狠毒地干掉了，而那元老院，还不断地奖励我呢。
可是，致力于这种专制独裁狂热的结果，往往会让人唏嘘不已。比如，每当征服一个城邦，游戏者要对城邦民众进行三个选择：占领，奴役（奴隶化），屠城；根据历史事实，罗马当年以奴役为主，将其他国家大量的军人和民众变成奴隶，在彻底毁掉他人的文化之后，也掠夺了大量的财富。其中，屠城也就是把老百姓基本上杀光抢光，是获利最快、最大的办法，只可惜无法持久获利罢了。根据历史事实，当年罗马对迦太基的征服，就是这么干的，迦太基文明就此消失了。
再比如，因为文明的不同，不同种族信仰不同，你就需要欺骗地使用信仰的手段，来笼络人心，获得支持。同时，对那些反抗者，绝对不能手软，时刻进行监督，一旦发现风吹草动，立即举起屠刀，把他们干掉，否则你就等死吧。一旦民主起来了，你的末日也就到了——这是因为，你的目的是掠夺他们，并不是为了发展他们、代表他们利益的——你只不过是个强暴的虎狼想吃肥一点的羊罢了。
于是，高度真实的游戏环境中，我就成了一个颇具两面的智慧与弱智合一的样子。一方面，我要掠夺，因为我要养我的军队，征服别人，好肥了我自己，军队的几乎私有化（当年的罗马军团是各城邦共和国自有的，军事行动由元老院推举出来一个总指挥来统一行动，但这并不能改变军队各自所属的性质），让这个目的变得高尚而卑鄙；高尚者，我有伟大的统一目标，是为了所谓的天下太平；卑鄙者，我在伟大目的的口号下，可以不讲程序正义，一切随我的性子，要杀就杀，要放就放，随我所愿，没有人敢于干涉的。为此，我要精心管理各个被征服的城邦，作出计划经济一般的发展计划，好像很智慧的样子；但是，事情毕竟是人做的，那些被征服的民众并不是我个人，他们也有自己的思想和活力，有自己的需求，在无法满足的情况下就会发生这样那样的问题，最终，会导致很多城邦暴乱不已，你四处平叛都来不及阿。于是，我在握有那么多被征服城邦的情况下，就眼看着他们不断叛乱，而唉声叹气，成了一个可笑的弱智。
专制独裁者所具有的一切品质我都具有。比如，我有严格的军事纪律，我的军团是游戏中超一流的，他们拥有一流的装备，一流的人才，一流的战斗力；每当进军一个地方，面对敌人的毫无希望的抵抗，我都觉得他们的螳臂挡车而潇洒地大笑，一股脑地杀掉了之；我不会听信什么元老院的忠告，在我看来，我就是老大，早晚要连它一块吃掉的——历史事实正是如此，渥大维最终干掉元老院而统一罗马，建立帝国，就是这样做到的；我还鄙视什么民众的要求，在我看来，我有强大的军队，你就应该做我的奴隶，否则，一刀下去，你就去见你姥姥搞什么民主吧。
只可惜，高度真实的游戏，总让我胆战心惊。那些不断出现的暴动，不断出现的敌对阵营联合的阴谋，让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感受到了一个专制独裁者的千古孤独。就像个迫害狂，我仿佛看到，所有的身边人都有可能刺杀我，所有的人都可能反对我，但我要发展自己，总不能全部杀掉他们而独自自己去征杀他国和自己内部的叛乱，于是，我在游戏中谁也不相信，跟我来说什么和平的，我一般要当作什么和平演变来看待的，我怕他们政变我的军队。事实上也多是如此：我越担心，我的军队哗变的越多，我越要自己杀自己人，越陷入深深的孤独。
这漫漫长夜，什么时候是个头阿。
但游戏毕竟是游戏，我还是狠毒地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干掉了元老院，消灭了跟我争夺天下的其他罗马军阀，统一了罗马，建立了所谓的帝国。游戏结束了，在辉煌的结局画面中，我思索到：
我真的很英明么？我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才能统一罗马？我为什么不让天下人自己主动归顺我并主动推举我成为领导者而成就我的大业呢？但我知道，如果要那样，其实游戏过程相当漫长，而且还要忍受被别人赶下台甚至杀头的危险——我做的罪孽太多，该如何面对失去军队领导权的情况呢。
事实上，要让天下人归顺我，民主地实现罗马统一，也不是不可能的。我在此游戏中作过试验：我精心发展自己的城邦，通过外交，不断实现联合，在同盟国的要求下去征讨无道的独裁者，同样是可以实现罗马统一的，只是，这非常漫长，非常艰难。在弱肉强食的专制独裁的环境里，民主的建设，其实也需要一把锋利的剑的。换句话说，这种 「美国式的征罚无道统一过程」充满更大的挑战，其艰难困苦之程度，其耐心之承受，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
也因此，我也就只能做到弱智的状态，迅速统一天下，而享有短暂的和平和稳定发展，最终面临天下分裂的局面了。这正是军事化的罗马帝国的真实结局：被别人打败，被自己人打败，一分为二，都最终灭亡。